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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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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一邊的弗洛羅迪斯將軍端著酒杯也望過來,朝鈍妖一禮後問道:“殿下,請問這位是?”

“我是‘F’現任‘鴉’,接任祭祀時曾與您有過一面之緣,將軍大人。”愛芙不卑不吭地行禮。

“什麽鴉,黑漆漆的烏鴉有什麽好看的,哼。”厄羅娜小嘴兒又是一撅,小眼神兒瞅著鈍妖,“殿下,咱們好久沒見了呢,您什麽時候陪厄羅娜玩啊?”

愛芙嘴角一抽,這姑娘還不明白麽,王子殿下所有物已經是她的了。

鈍妖看了一眼愛芙兩頰鼓起小包子,眼神一轉對厄羅娜道:“厄羅娜想玩什麽?”

愛芙:“餵。”

厄羅娜:“躲貓貓~~(≧▽≦)/~”

弗洛羅迪斯將軍對自己女兒肅然起敬,敢要求王子殿下和自己一起玩躲貓貓,有前途。

於是三個人去玩躲貓貓。

庭院寂靜,月光落下盛滿柔美的光輝,風兒拂過花壇,一朵一朵小花輕輕搖曳。

劃拳下來竟然是鈍妖當鬼。

厄羅娜當然好找,躲在小花園裏縮成一團,鈍妖不知道陪小女孩是怎麽玩耍是要讓著點兒的,循著氣息徑直走到她面前,“……”

厄羅娜臉一哭,“壞蛋。”

鈍妖:“……”

愛芙卻不在院子裏。

厄羅娜跑回宴會跟父親去哭訴了,鈍妖沿著花園小道慢慢地走,走到了城堡後面的的後屋間,一般是下人休息打雜的地方。

他在那裏看見了愛芙,她孤零零一個人背對著他,一手撐在石砌的墻壁上,一邊彎著腰對著下水道嘔吐,金發鍍上銀灰顯得清冷。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吐了一陣,愛芙吐完了然後挪到一邊的水池上漱口洗手,洗完了慢慢回過頭。

她望著他,對他笑了笑,“被你找到了啊,虧我躲在這麽遠的地方。”

鈍妖說:“你怎麽了?”

愛芙擦著嘴邊的水漬,見男人神色捉摸不清,低頭想了想又微笑著擡起頭來。

“沒怎麽,就是懷孕了而已。”

她輕輕說。

那麽一瞬間,月光下男人的肩膀變得繃直。

愛芙擺手笑了笑從他身側走去,夜涼如水,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放心,不是你的孩子。”

即便不久後她死去前,她依舊記得這一晚。

那一夜的月光很亮,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細細的蟲鳴,城堡裏那些高貴優美的音樂仿佛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男人站在月光下,面孔模糊不清。

愛芙紅艷的唇角拉開一抹笑容,她踩著高跟鞋細細走到鈍妖身邊,仰著小臉說:“鈍妖,我覆仇快成功了。”

鈍妖一點一點轉過頭註視她,“你勾`引了奧賽德勒親王。”

口吻平靜。

愛芙握緊手指,臉上依舊無所謂笑著,“是呀,這是他的孩子。”

男人嘛,總會在這方面懈怠的。

奧賽德勒也好,鈍妖也好。

“他已經打算將我收為他正式的情`婦了,你看,我又有錢賺了。”愛芙扭著腰,小手指在鈍妖結實的胸膛前畫圈圈,“他覺得,搶了殿下的女人非常有滿足感呢。”

鈍妖驀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提起來,此般弄痛了她,她不滿意地皺起了小眉毛。

他死死盯著她,唇微微張了半天最後卻只是低低一句:“小愛,你還有什麽是真的?”

幾百年來他不知她究竟想做什麽,即便是他也不知。這個貧民窟出身力量強大的血族女人仿佛夢幻泡影一般,他稍一用力便會破滅消失。

所以他漸漸松開了手。

小愛抽身開來,揉著下巴瞅著他,“我就是渾身上下爛掉了啊,怎麽了?”

她揮揮手,“舞會還在繼續呢,鈍妖咱們走罷。”

******

仿佛他暗中默許一般,愛芙在城堡內的日子越來越少了,直到某一天在城堡裏消失。

赫俄西斯見鈍妖平靜的神色,也沒有多說什麽,倒是莎珈一直哭一直著急,每天心神不寧。

某一天,意外有人只身來拜訪。

來者是奧賽德勒親王,只帶著一名隨從。

赫俄西斯恭敬接待了他,奧賽德勒親王留著胡子,外表接近中年,面容剛毅,同時身兼指揮官的緣故,他身材筆挺,氣質斐然,華貴的衣服上戴著勳章。

若不是他那些攝政所為,旁人一定會認為他是位忠誠勇敢的貴族軍官。

奧賽德勒親王面色極好,見到鈍妖時恭敬一禮,對方是親王,鈍妖也默默回禮。

“您長大了呢,殿下。”親王用渾厚的聲音親切笑道。

“親王有何貴幹。”

奧賽德勒親王笑了笑,垂眼撫摸自己手上的藍寶石戒指說,“想必殿下也已經知曉了罷,殿下曾經的家庭教師‘F’小姐如今已經成為本王的妻子。”

莎珈一旁睜大了眼睛捂住嘴,赫俄西斯面無表情,鈍妖聽聞只是抿茶淡淡道:“我不知。”

“這也只是上周的事兒,家妻無論如何也想殿下您想念的緊,三日後府上一場宴會,希望殿下您能夠參與。”

奧賽德勒親王笑得溫文爾雅。

親王親自請,況且還是幾乎成為攝政王的奧賽德勒親王,鈍妖沒有拒絕。

於是在親王府上他再一次見到了愛芙,隔了很長一段時間後。

她的腹部已經高高隆起,穿著高腰的絲綢白色禮裙,脖子上一條鉆石項鏈,金色的發盤在腦後,面容嫵媚而嬌艷,被女傭攙扶著出來,儼然一副被丈夫寵愛的少婦模樣。

有什麽不一樣了,他想。

金碧輝煌的殿堂內,她的微笑仿佛也是金色的了,見到他後愛芙的眼神中閃過什麽,仍只是恭敬一禮,“參見王子殿下。”

鈍妖面無表情地註視她。

宴會上除了他還有幾位皇室的親信,也算是小型宴會,桌面上盛滿了菜肴和新鮮的人血。宴會上也只是寒暄聊一些政治和歷史的話題,奧賽德勒搖晃著酒杯讚嘆道:“殿下已經學識如此淵博了,本王如今才知曉,真是慚愧。”

鈍妖說:“親王言重了。”

愛芙坐在長桌一邊慢慢飲啜紅酒,鉆石耳環閃閃發亮。

奧賽德勒親王又道:“聽說弗洛羅迪斯將軍大人願將自己的女兒許給您,這事兒殿下意下如何了?厄羅娜·弗洛羅迪斯是位標志的美人兒呢。”

只有面對血族的小孩時,身為血族的自己才有一些時間流逝的印象。

血統越高貴的血族維持自己年輕的模樣越是漫長,純血種幾乎是青春永駐,而幼年的血族卻會隨著時間慢慢長大,幾百年幾百年過去,厄羅娜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鈍妖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

他卻沒怎麽變過。

“小兒倒是對她喜歡得緊呢,一說厄羅娜小姐心慕殿下他可是在埋怨您呢。”奧賽德勒親王玩笑道,前妻留下了一個兒子,如今也是和厄羅娜差不多的年紀,這些日子外出游行沒有回來。

鈍妖坐在桌前木然掃了一眼面前豐盛精致和皇宮相差無幾的菜肴,抿口血,血液的純度也相當高,看來雖為親王日子過得和帝王無異。

“將軍大人的確有這個意向,也曾提出婚約,本來也是父皇的意思。”鈍妖淡淡道。

一邊的愛芙抿住了唇,他見得清晰,又說:“可的確已經是回絕了,奧賽德勒小少爺若是喜歡可以大膽去追。”

親王哈哈連笑三聲,“原來殿下也這麽能說笑!”

鈍妖眼睛還是盯住愛芙不放,後者已經微微側過頭躲開他的目光,他卻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因為有心儀的女孩,所以回絕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故事是一開始就計劃好了的,冒泡的話下章就多更一點~~

讓千裏揉個~

☆、49Chapter 449

在親王府的日子裏她學會了鋼琴。

雖然也只是入門水平,但唯有一首曲子是彈得不錯的。

《魔女與夜鶯的黃昏之歌》

她第一次遇見他時——他所彈的曲子,同時也是他所作的曲子,一次回城堡的時候她抄下了樂譜,回了親王府慢慢地彈。

奧賽德勒親王寵她,她一提鋼琴,他便令人準備了一架好的擱在陽臺前。

清澈的琴音,曲子低緩柔美仿佛滲到人心裏去,明明是那樣冷漠又孤傲的少年,卻寫出這樣溫柔寂寞的聲音。

宴會結束後她回了房,由女傭服侍完畢後睡前她又坐回陽臺旁,屏退了下人慢慢地彈。

噗咚。

肚子裏的小家夥踢了她一下,她微痛,心裏卻甜,緩緩地撫摸小腹。

“媽媽給你彈琴哦。”

她輕輕說完開始敲擊琴鍵,憑著身體的記憶,流暢的曲子淌於指尖。

風掠過,刺繡花蕾絲窗簾輕輕揚起。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關窗的,扭過頭,琴聲戛然而止。

男人站在陽臺上,徑直走了進來,暗金的眸子針紮一般將她上下一掃。

“鈍妖……?”

愛芙忍不住站起來,沒站穩,捂著腹部扶住了鋼琴。

鈍妖穿著今夜出席的黑色滾金邊禮服,胸口的皇家刺繡散著光芒,他關上窗走到她面前,幾乎是劈頭蓋臉,又是冷淡地說:“孩子到底是誰的?”

愛芙眼睛一眨,後退一步,“我說過的,奧賽德勒的。”

鈍妖的瞳孔微微收縮,他靜了片刻才說:“你愛上他了。”

愛芙驀地擡頭瞪他,不可置信,覆又低下頭小聲回答:“我沒有。”

“你從一開始起,目標只是親王罷了,我也只是一個拿來接近他的臺階,嫁給他,給他生孩子,”鈍妖揚起眼角,“小愛,這是你所謂的覆仇?”

男人擡起好看的下巴,嘴角挑出一抹冷笑。

愛芙第一次見他這般笑,咬咬牙又後退著,“我有我的計劃,你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了。”

鈍妖的笑容越發大了,“真有身為奧賽德勒夫人的自覺啊小愛,這親王的前妻並不是死於疾病,而是被你下的毒,你殺了他的妻子來擠上夫人的位置——他恐怕還不知道罷。”

愛芙驟然睜大了眼睛。

“你……”

你怎麽知道的。

她最後沒有問出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著,是啊,有什麽他不知道的。

面前的鈍妖……很陌生。

可她什麽時候真正走近過他呢。

“你愛上他了,小愛,”鈍妖的笑意慢慢斂去,他低頭把玩自己修長手指上的名貴戒指,聲音漸漸溫柔,“你說,我怎可能令你如願。”

“鈍妖,你聽我說……”

不對,這不是鈍妖,這不是她認識的鈍妖。

鈍妖應該是……像以前一樣,嘴巴壞,心眼兒好,對她溫柔,無論她做了什麽,闖了什麽禍,他都會站在她身前替她收攤保護她。

這一次,不一樣了嗎……?

他伸出手,一份鼓鼓的白色信封出現在他的指間。

不詳的預感轟擊她的大腦,愛芙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腹部軟軟坐在鋼琴椅上。

“裏面裝有你出身起的所有資料,你做過的事,你殺過的人,你對奧賽德勒家族做過的調查,你將你的過去和身份隱瞞的相當好,情報局也難以查到一二,可是小愛,隱瞞的好並不代表沒做過。”

王子殿下將信封擱在鋼琴上,姿勢優雅,聲線柔軟仿佛情人的絮語,“我令赫俄西斯放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在他的書桌上,這個時間他應是恰好沐浴完畢回書房休息,奧賽德勒親王很快就會知道——他養了一只何其惡毒殘忍的雌性野獸在他的身邊。”

他的字句生生釘入她的腦內,愛芙的臉色漸漸煞白,她下意識扯住他的衣袖,“我承認我有利用你……可那不全是這樣的,你不要嚇我,我還懷著孩子,鈍妖。”

男人將手臂輕輕抽開,如同沾到骯臟的灰塵那般,撣了撣,這個動作使女人的臉色徹底蒼白,呆呆坐著死灰一般沒有生氣。

“你可以自己看看,馬上就有人來敲你的門了,小愛。”

他走到陽臺前推開門,身體一瞬消失,始終沒有回頭。

愛芙坐在床上縮起了身子,她低下頭,金發垂在耳邊,聽見了走廊裏淩亂的腳步聲後輕輕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然後,房門叩叩叩被敲響。

******

鈍妖身為皇族,自然對血腥味尤為敏感。

即便是橫屍遍野的戰場,也可以分辨出他所需要的氣息然後找到對方。

所以離清晨還有數個小時的黑夜中,愛芙的血腥味傳來時,他睜開了眼睛。

血腥味,濃濃的血腥味……和奧賽德勒親王的血味混雜在一起。

女傭們和管家都在沈睡,守夜的男仆趴在走廊的窗頭打著盹兒,手中的拎燈光芒明滅不清。

鈍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沖到城堡裏親王夫婦的寢宮撞開了雙開楠木大門。

房內只有一盞床頭燈亮著,屋內淩亂狼藉。

奧賽德勒親王躺在床上掐著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珠子幾乎要擠出來,而懷孕的女子卻赤身*癱在墻角的衣櫃前,渾身青紫,額角流血,顯然是被他從床上一掌打到墻角的。

愛芙面色蒼白軟著身子喘息,她雙手無力護住腹部,張開的雙腿間鮮血泊泊淌出。

奧賽德勒指著愛芙,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痙攣著抽搐,鈍妖看見他的十指指甲發綠,親王驚恐地睜大眼睛沖墻角的柔弱女子叫道,面部已經猙獰扭曲:“你這賤女人——你做了什麽?!”

愛芙微微睜開眼睛,虛弱地笑了笑,聲音靜靜,“我喝了毒藥,而它靠血液擴散。”

奧賽德勒如被雷殛,拉響床邊的搖鈴,女傭和管家趕來的聲音響在整條走廊上。

“你知道真相後,我早已料到你會用這種方式折磨我……血族做·愛的時候最喜歡血交不是麽?”愛芙嘴角都是被咬出來的血痕,她輕輕笑著,撫了撫脖子上的牙洞,“別叫人了,你喝了我的血,這種毒,你解不了。”

親王以往斯文的臉龐如今出現了枯化的裂紋,他大吼:“你敢殺攝政王,你生生世世必將受血刑處決!”

愛芙還是笑著的,頭一歪,緩緩閉上了眼睛。

鈍妖站在門口幾乎要失去呼吸,愛芙因懷孕而顯得浮腫的身體明顯是被狂怒的奧賽德勒親王淩虐過——即便懷有身孕,她身上幾乎沒有完好白皙的肌膚,雙腿間的鮮血還在不停地流淌。

下人即將趕到,親王在房間裏痛苦而暴怒地摔砸東西,巨大的聲響伴隨著他的怒吼響徹整座城堡。

鈍妖身體一瞬拉過床單將她身體一裹抱出門外,奧賽德勒親王呲牙瞪目而去,眼裏淌出血來,貴族血統中蘊含的魔力爆發無數飛刀,撕裂墻壁與地面朝他鋪天蓋地包抄過來。

狂暴的淩厲殺氣襲來,鈍妖回首一個眼神,血光一閃,看不見的屏障拔地而起,凜冽飛刀瞬間如蒸騰煙霧彌散。

在眾人的視線中,男人夜裏的身影如矯健而沈默的黑狼,撞碎玻璃窗跳出城堡,一個迅影間消失了蹤跡。

他抱著她在森林裏飛馳,朝邊關的方向靠去。

愛芙模模糊糊睜開眼睛,耳邊盡是風,樹葉沙拉沙拉響,視線中男人的下巴弧度因為咬牙而硬朗許多。

她閉了閉眼,咽了喉嚨,身後有無數殺氣靠近,她輕輕說:“追兵太多,你放下我罷。”

鈍妖沒有說話,迅速動作,極快地穿越了獠牙森林。

愛芙扯開一絲笑,她想伸手摸他,可沒有力氣,“你不是恨我麽……我可是背叛你了呢……”

“小愛。”

“嗯……”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想去人間麽。”

他的聲音那麽柔軟低沈,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閉著眼滿足地笑起來,“好。”

******

愛芙再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人界。

她知道,這裏是人界,空氣清新,屋外鳥語花香,啁啾婉轉。

感覺腹部脹脹的有什麽在蠕動。

原來孩子還在,她想。

意識再清醒些時她發覺原來身處人界的一處森林內,鈍妖在森林裏開出一處僻靜之地找到一座廢棄的簡陋木屋,她就睡在木屋的床板上。

她伸手看看自己,指甲已經變為幽綠色,滿滿如銅銹。她已經用最大的力氣遏制毒素,看來已經蔓延到深處。

正這時鈍妖從另一間屋裏走出來,手裏端著一碗藥,到她床前坐下。

她看著他那張幾分憔悴的臉,忽然覺得他不管怎樣都很好看,淡淡笑了:“我要死了。”

鈍妖說:“把藥喝了。”

愛芙眨了眨眼,“沒用的,‘Renaissance’這種毒無藥可解,鈍妖你……”

“把藥喝了。”

他一只膝蓋跪在床頭,將她腦袋擱在他腿上,不由分說朝她嘴裏餵藥。

一碗下去,他用袖子擦了擦她嘴角的藥汁,又將她放回床上躺好。愛芙腦袋剛挨上枕頭,身子一震,胃中絞痛,轉身趴在床邊將剛剛喝下去的藥汁全部嘔了出來。

“鈍妖,沒用的。”

吐完了,她躺回去,看著臟兮兮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天花板輕輕說,面色呈現出枯黃的顏色。

他沈默地凝視她,目光沒有任何溫度。過了好一會兒卻突然開口:“你為什麽那樣做?”聲音微微嘶啞。

“奧賽德勒一旦當上攝政王,第一個除去的便是你……你要是什麽都知道了你會由著我亂來嗎……?”

愛芙扭過目光,看著屋內的陽光,清晨的微光漸漸變幻出燦爛的金色,照進她床邊的地板上,隨著太陽的升起一寸一寸朝她遷移過來。

“我這樣已經腐爛的人……怎麽可能配得上你……”

她躺在暗處,閉上眼睛,“奧賽德勒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你那樣做……”

女人伸出手,他站在床邊無聲握住。她的手很小,幹枯如樹皮。

愛芙又躺了一會兒似乎在休息,才慢慢睜開眼睛,湛藍的瞳孔已經渙散,她仿佛看不見一般呆呆說,表情純粹稚嫩如同幼女:“把我的肚子剖開,鈍妖。”

“……”

“幫幫我,我想看看它。”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回憶篇結局

☆、50ChCapter 50

鈍妖剖開愛芙肚子的時候,陽光爬上了她一邊的手臂。

她的手臂開始燃燒,枯化。

鈍妖雙手將血淋淋的幼嬰托起,是個男孩,身子又軟又小,熱氣騰騰散發著血香。

嬰兒五官都是模糊的,巍巍地顫,還活著。

愛芙伸出另一只尚在暗處的手將他抱進懷裏,如獲至寶,閉上了眼睛。

金色的光線鍍過她幹枯的肌膚,所到之處,細小的黑色火焰,他站在一邊,眼睜睜看著她的身體從一邊開始焦化為一抔黑土。

“Renaissance”——中毒者在第二天陽光下化為灰燼。

“他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他”指的是奧賽德勒親王,鈍妖明白。

愛芙嘴角勾起一分蒼白的笑來,抱緊了嬰兒,“如果還有下一世,你答應過我你來找我的……”

燦爛溫暖的陽光在這一刻照耀了她的面龐。

鈍妖靠在墻上,床上空蕩蕩只有一攤散落的黑色灰塵,還有一只血淋淋的嬰兒,縮著四肢,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將嬰兒的屍體提起來洗幹凈,嬰兒頭頂的毛發是金色的,他慢慢撥開了嬰兒的眼皮,手指難以察覺地顫抖。

棕色的眼珠。

奧賽德勒親王的眼睛是棕色的。

那麽多謊言中,小愛這一句話卻是真的。

他將嬰兒摟進懷裏,陽光落滿他高挑的身體,他靠著墻慢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將臉埋在嬰孩冰冷的屍體中。

不過多時,嬰孩也化為黑色焦土嘩啦啦從他手指與臂膀間流瀉,煤炭一般的塵埃落上了他的腿和地面。

屋外鳥叫隱隱約約,春日的空氣中泛著泥土草木的芳香,風吹過時那些茂密而蔥郁的樹林泛起墨綠的波濤,細碎地響著。

破舊的木屋寂靜無聲,他維持著抱著嬰孩的姿勢,坐在地上埋著頭一動不動,仿佛一座沈重灰白的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仿佛是回到了數百年前的夢境再現,哢噠,有誰踩在木板上,走進了木屋。

******

阿茉推開木門,風吹開她金色的長發。

她走進木屋,慢慢走到男人面前低下頭。

“鈍妖。”

她穿著黑色蕾絲裙——小愛曾經最喜愛的裙子,站在他面前。

男人靜了半晌,肩膀才隱約地動了動,緩緩擡起頭,一雙金色的眸子分辨不出情緒,像是隔了層濃濃的霧.

可阿茉分明又能感受到一些沈重哀傷的東西。

他將目光淡淡落在少女白皙的臉上,輕聲開口:“阿茉。”

“這是幻境,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她猶豫了一會兒,似斟酌似篤定地說,“你沒有必要去自責。”

這是他的記憶。

他曾經的過去。

他接了“鴉”之位,至今都住在這座木屋裏。

阿茉至今記得第一次在戰場雪原他們相遇時,鈍妖說,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小愛究竟有沒有恨他,阿茉不知道。

鈍妖低頭張開手指,黑色的塵土簌簌從指間流瀉,阿茉張了張嘴巴,最後只是道:“我們回家罷,鈍妖。”

她說得頗為艱難。

是,他與小愛數百年,她和他之間才一年不到。那個血族女人如一株有毒而妖艷的植物,開放美麗的花朵,扭曲生長著,紮根在他的心底。

她的所作所為,阿茉一生無法觸及。

面對那些過去她能做什麽呢,那明明已經是發生的事情了。

“鈍妖……”

她只能重覆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至始至終,都沒有覺得這是你的罪過,所以……”

她絞起手指。

“即便你覺得我惡毒,我還是想說,小愛她一直活著的話……就沒有我了,我也不可能……遇見你。”

阿茉在他面前慢慢蹲下來,臉也埋了下去,她呆呆註視地面,手卻不由自主地摸索著去拉他沾滿灰塵的手指——沾滿著,小愛孩子屍體灰燼的手指。

“對不起。”

少女的聲音微微哽咽。

“我不能把她還給你……我想活下去……”

把自己祭獻來將小愛的靈魂喚回這種聖母的事情她還是做不到。

“對不起,鈍妖。”

鈍妖擡眼,小姑娘細瘦的肩膀微微顫抖,身子小小地縮成一團。

別哭。

他張了張嘴,蒼白的薄唇沒有發出聲音,卻默默伸出手去。

別哭。

而在這一瞬間,四周煙波流轉,華光從她的身後迸射如六十四折骨的金剛傘,折射出動人的光線。

……

阿茉蘇醒時正躺在城堡臥室的大床內。

空氣中浮動著的結界魔法在她睜眼的時刻紛紛如雪消散成片片光羽。

雨已經停了,屋檐滴滴答答落著雨水,空氣清新而潮濕,窗外那逼仄灰暗的雲層此時仿佛散開了些,露出幾分微光。

她轉過頭,床邊站著赫俄西斯和克羅帝亞,克羅帝亞仍一身法袍,見她醒了長舒口氣,結了個印結束了法陣的運轉。

在她視線中晃悠的屏障終於全部消失。

“歡迎回來,安茉小姐。”

克羅帝亞的笑容有些模糊,身後的赫俄西斯還是一板正經的嚴肅模樣。

“您的意識剛剛回歸身體,可能有些不適應,休息一陣就好了,在下果然沒有看錯人。”克羅帝亞笑容可掬,“安茉小姐是救回殿下的最佳人選。”

阿茉還是迷迷糊糊的,克羅帝亞說的話好像隔了層墻,空蕩蕩的回音。

成功了……?

感覺到身旁有溫熱的氣息,她將頭扭到另一邊,男人與她平排躺在大床上,維持著原本沈睡的模樣,此時也緩緩睜開了金色的眼睛。

“歡迎您回來,殿下。”

阿茉怔怔地看他將視線挪過來,還是那張輪廓深邃的容顏,明明之前在幻境裏見過,可她又覺得仿佛隔了很久很久。

許久不見了,現在的你。

鈍妖支起身來,揉了揉銀灰色的頭發,捂著頭微微頭痛的模樣,緩了緩,掃了一眼克羅帝亞,後者行了一禮,與赫俄西斯一起,知趣地退出門外,臨走前還拋給阿茉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阿茉的錯覺,她覺得克羅帝亞長老的眼神含義明顯是“我看好你哦~”。

……= =

房間門一關屋子就靜下來了,阿茉立刻脊背發毛繃緊了身子坐好。

雖然是她將他帶回來的……可她幾乎將他的過去窺視個遍,這等*的事情發生在哪個男人身上他都不會舒坦。

不過……也沒多大關系了。

鈍妖下床到桌前倒茶喝,茶涼了,他握著一杯走到床前遞給她,“喝水。”

阿茉乖乖接過。

男人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喝完,接過她的杯子擱在一邊放好了,轉身突然將她抱住。

幾乎是撲過來的,阿茉簡直就像是被一只壯實的大熊撲倒一樣被他壓在床上,身子密密實實地緊緊相貼,阿茉嚇了一跳,有些無措,想推開他最後還是沒有拒絕,只是呆呆望著床幃,問了一句:“……鈍妖?”

“謝謝。”

“……哎?”

男人在她耳邊的聲音低啞而輕柔,他摸了摸她的金發抱緊她的腰,埋在她頸窩間說:“辛苦你了。”

阿茉聽聞心裏一顫,她擡起手本想反擁住他,最後還是松下手,“鈍妖,我有話想跟你說。”

她覺得她的聲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嗯?”男人用鼻尖輕輕蹭了蹭少女嬌嫩溫熱的脖子,似乎心情很好。

阿茉沒感覺一樣,說:“我們分手罷。”

作者有話要說:又開始霸王千裏了QAQ

嚶嚶嚶千裏開始清理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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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移魔法陣的光芒漸漸散去,人界森林小屋的模樣倒映在她的眼中。

森林的顏色是濃濃的墨綠與粘稠的枯黃交融在一起,如斑駁濃烈的夕陽油畫,有一部分的樹枝已經光禿禿的了,地上積滿了厚厚的幹枯落葉,如幻境中奧賽德勒親王家族居住的獠牙森林。

天氣幹冷,冬季將至。即便是身居南方還是有幾分難以抵禦的寒涼於其中,再過段時日約莫就會下雪了。

天空灰白空曠,遠處的雪山山脈隱隱綽綽。

一段時間沒有回到木屋,屋子的院子裏也積上了落葉,枯黃黃一片,顯得格外寂寥。

阿茉站在院門口仰起頭大大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心想,啊,就這麽回來了。

回到了人界,回到了家。

其實也不算家了。

阿茉攏了攏身上的刺繡玫瑰花與長劍的羊毛流蘇披肩,哈出的氣白蒙蒙在眼前飄散。

真的挺冷了。

她回過頭,男人穿著大衣站在魔法陣消失的遠處,身材修長,雙手插在兜裏,身後事一排排樹木,落葉飄下,他不遠不近看著她,表情她看不懂。

“回屋坐一會罷。”

過了半晌,他才一步一步踩著落葉走過來,淡淡道。

阿茉搖搖頭,“不用了。”

她轉身離開,走了十步不到又停下回頭,男人果然跟著她。

“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走。”

阿茉對他笑了笑。

“一直以來麻煩你了。”

她穿過層層森林,走了一陣回頭,沒有人影,只有風刀切似地刮過她的臉頰,她又走了一段走出了森林,摩羅克小鎮就在眼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又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

心裏那麽一點點的任性殘念,是希望他能追過來的。

可是沒有。

鈍妖其實一直都順著她,她說什麽是什麽,無論怎樣都不會困擾到她。

她說別跟來,他絕不會跟來。

阿茉蹲下來默默哭了會兒,然後擦幹眼淚進了小鎮。

她慢慢朝教堂走去。

她提出分手後,鈍妖只是長長久久地盯著她,冷冷的,仿佛能盯出謊言來。

末了他輕聲說:“你是認真的麽。”

阿茉咽咽喉嚨,“是。”

他靜了片刻,說:“好。”

他連為什麽都沒有問。其實阿茉都已經準備好臺詞了。

關於小愛的事情,這只是其中一次罷了。

那麽以後呢,還會有跟小愛相關的事情出現,無論她已經死去多少年,他還是會將她的事情放在首要。

比起就在他身邊的阿茉,他寧願在殘忍的夢境中與小愛相會。

關於這一點阿茉在他中幻術之後已經明白——尤其是當她看著他們過去發生的曾經,她一輩子不會忘記。

女人有時候要的很少,不要財富不要權勢,可有時候她也會要的很多,她想要心上人的全部真心。

如果無法得到,她寧願全部放棄。

阿茉以前覺得鈍妖和她在一起就夠了,可現在發現這些並不能使她開心,她想要他心裏只有她一個,她想即便小愛重新站在他面前他也會義無反顧的選擇阿茉。

可這是不可能的。

總有一天,阿茉會因為這些跟鈍妖吵架,會發火,這一次她把鈍妖從小愛那裏拉回來,那麽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阿茉走進教堂把授課的帳結了,神父聽見她要走的消息微微吃驚,“安茉小姐您真的要離開這裏?”

“是,一直以來打擾了。”

“哪裏,孩子們都非常喜歡安茉小姐呢。”

阿茉數了數薪水,一楞,“神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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